第73次读书会《中西学术之不同—中西医文化比较》
主讲:刘子钰 督导:潘爽
李亚锋:
大家好,我叫李亚锋,来自北京中医药大学针灸推拿五年制,我现在大二,从部队退伍之后一直觉得不太适应学校的生活,很多困惑,听杨卫师姐说这个读书会,先生和各位师兄师姐都讲的特别好,我就过来参加了,谢谢大家。
子钰:
这次选定的《中西学术志不同》读书会曾经研读过一次,唐瑶提醒我看一下上次的整理稿,上次的内容非常多,偏重于个人成长。这次想和大家一起思考一下梁先生探讨的中西方学术问题。梁先生着重说,对他做学问有帮助的(之一,但很重要),是他学习了医学。医学所教给他的,是让他认识了生命。由此我联想到,医学是很特殊的领域。不同于研究人心理,很独特,很实在,中西方都离不开医学,但恰恰走了不同的路。梁先生说,从根本上看,西方走了科学的路,中方走的是玄学的路。他正以医学来举例。对于科学和玄学,梁老给了概貌的总结。我想和大家探讨,科学是什么?玄学是什么?谈到中医,大家质疑它的科学性。实际上,中医很大一部分来自玄学,但是玄学的界定,很关键,想听听大家有什么想法。
现在中医科学化,国家投入了很大财力物力人力,但是结果事与愿违。为什么这样做中医就没有了生命力?就违背了中医的本色?中医的特性在哪里?怎样才是适应中医存在和发展的?现在“科学”被国家作为神圣的标榜,成为国家意识形态非常推崇的字眼。从五四时期乃至更早,梁启超先生他们比较早接触西方、相对深入认识西方的人,一方面引进西方先进理念、鼓励学习西方技术,一方面就提醒大家西方科学不是万能的,当时的西方已经初见端倪,但当时还是需要学习西方来突破中国僵化的东西。近代以来我们学西方很努力,可是中医被“科学化”后就快不存在了,中医现在该如何自处?大家有什么看法?
杨卫:
中国和国外对科学的定义似乎是不同的。美国认为科学的一个特质就是可重复性。因为生物进化论不具备可重复性,所以美国认为生物进化论只是一个假说,而不是科学,所以,生物进化论不曾出现在美国小学的课程中。而在中国,我觉得不属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内容,基本上就是科学内容。我觉得中国对待科学的态度不科学。
中医里有一个概念叫做“三因制宜”,同样一个疾病发生在不同的季节、不同的地域、不同的人身上,会采用不同的治法。我觉得这就有些玄学的意思。
之前接触过一个老师,他就问你是哪个地方的人,然后就反问病人: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?我觉得这就是中医属于玄学的一部分。
因为现在大家对待科学的态度不科学,所以,一定要用西医的模式来套用中医。用西医的模式来套中医也不是不可以。因为拿中药的化学组分来治病,也是有疗效的。正是因为如此,我们不能推翻用西医模式来套用中医不合理。我研究重要的化学成分,特异性的加入某些方子,也能提高疗效,这也是事实。但这已经违背了中医的本义,已经是用西医的思路来开中医方子。这只是中医的“小技”。大家都重视中医的“小技”的时候,中医合于道的那一部分就被忽略了。之前一个老师讲他学习中医的原因是:他想习道,他发现中医是通于道的,于是他学中医。他学出的中医就有玄学的意思。
另外一个原因就是:把中医当玄学来讲的老师,已经很少了。现在很多老师都是把中医当西医来讲,这样的老师,只能教出这样的学生。
综合各个因素,中医越来越西医化。
程璐涵:
关于中国人对待科学的态度,在我几年前刚开始读中医的时候,也是中医标准化研究开始的时候,我跟我爸爸曾经聊过这个问题,他自己是学中医的,当时又在卫生局工作,他自己有一些见解,有正面的也有负面的。正面的就是,从政策角度来说,国家终于开始重视中医了,有财政上拨款支持中医院做研究了,比之前中医院停滞不前的状态好很多。而他的担忧是,这种研究真的可行么。我爸爸一直都跟我说,中医是科学,但是是模糊科学,不属于那种精确科学。我们最近都在做毕业课题,我们做实验的时候都要考虑控制变量,我们会拿出一个因素研究,或研究仅仅几个因素之间的抑制或协同作用。之前读这篇文章的那次读书会后,先生在我们回去的路上讲的一些话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:中医里很多问题不是单因素或少数几个因素作用的,它是一个复杂的体系,是成千上万个因素共同影响的,很多时候我们不太容易搞清楚到底哪个或哪几个是关键因素,所以当我们用西方所谓的静的、数学化的、可分化的科学态度去研究的时候,我们会遇到很多阻碍,一个因素一个因素去研究会把我们拖垮的。也就是杨卫所说的,东西方对于科学的态度不同。所以我认为东方的科学是一种模糊科学,我们能确定一个范围,但是很难有一个精确的靶点。
这次的思考题是我在周日的早上临出门前看的,后来我就和一个中文系的朋友去景山看牡丹了。这个朋友对传统文化和植物都很有研究,那天我们就以植物为切入点聊了一些中医的问题。他当时问了我一个问题,就是我怎样看待药引子,而且他知道现在中医临床上我们越来越忽略它了。我当时是从引药归经的角度来谈这个问题的,接下来我们就说到了经络。经络是怎样发现的呢?并不是几千年前人们用电生理的一些方法测出来的,虽然现在我们在用这种方法验证经络的存在,可是当时经络的出现是源于道家的内观的。道家认为人修炼到了一定的境界是可以内观自视的,可以感知或透视到自己体内气血津液在经络中运行。这是自己对自己的研究,而不是对外人的研究,所以如果别人不能和他修炼到同一境界,旁人是不会感知到自体经络的存在的。我认为我们说它是玄学也正因为此,当你的境界达不到的时候,玄学就是很玄的。
子钰:
我很同意你的观念,玄学,通常都被想成玄虚,“虚”又和“实”相对,似乎缺乏根据。其实玄学很有根据的,是修炼到一定程度,可以见证的,可以重复的。玄学和科学看世界,是看不同层面的,在梁先生这里,归根到底是态度,但是再往前讨论,东西这两种态度由何而来,梁老没有给出明确观点。这次的延伸阅读,刘长林先生的《中华文化以时为正》提供给我们一种思路,以时空角度切入来解释。文中说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天然看重大化流行,这点也是梁先生特别强调的,但是强调的层面可能还是不太一样,刘长林先生说中方天然看重时间层面;而西方天然看重空间层面。这两个对比看就很有趣,看重时间这个层面,就会着重于四时变化,从变化来看天地人、全宇宙就是一体的,在全包含的情况下,自身也在变化中,通过一些方法,达到共振也好,感应也好。西方在空间层面上,因为空间是有范围的,可以分割的,相对静止的,就容易走向分离和对立。从艺术上也可以看到,比如古希腊雕塑,强调线条美,很有空间感;但是中国画儿,不会画出裸体肌肉,都是衣袂飘飘。对于嫦娥号上月球,我还是会觉得怪异,因为从小听的故事,都是嫦娥是自己飞上去的,造了个东西上月亮去,不是那味儿。对于中西文化的区别大家有什么看法?
曹凤娇(暂缺)
杨琳:
在西医眼中,对中医和其他医学的称呼为替代医学,不过一位老师曾说过,替代医学的地位是不可替代的。医学的根本宗旨是为患者服务,治疗疾病,那么医学的对立面就该是恶化疾病或致人死亡,不讨论中医的科学性是否被大家理解,但是中医能够站在西医旁边,共同抵御疾病,就足以说明中医的实用性和合理性。另外,书中说“我对医学所明白的,就是明白了生命,知道生病时要多靠自己,不要过信医生,药物的力量原是有限的”,在临床,我也常和患者说,我们一起共同对抗疾病,而且以病人的力量为主,这样疾病的转归会很好,也会减少医患矛盾。
全贞雪:
读今天的延伸阅读,其中一个观点,中国文化是以时间为主,西方文化是以空间为主。这个观点是否完全正确,我保留意见,因为考虑相对论是西方爱因斯坦的杰作,其中是关于时空两者的突破性发现。但是以中医为例确实对时间得关注度很高,依照时间的顺序看待身体的各种变化。那么以时间为关注点的人,观察的中心常在于动态的变化,而以空间为关注点的人,观察的中心常在静态的结构。在结构的研究上,变量就较少,所以容易得到稳定的数据,自然也容易得到信服的结论。与此相反,观察点在变化,那么变量就多,数据也庞大,不容易察觉到其中的规律,只有在技术水平达到一定的高度方能给出满意的解释。另外,关于宗教、星座的体验,这属于感觉层面,结论都是亲身体验过的感知,感知就很难标准化,不像物质看得清讲得明,所以目前为止还只能归入玄学的范畴。如果等到科学足够高明的时候,部分目前认为的玄学可能会被解释。以前梁先生也说过科学的特点,一是可以被重复的验证,另外一个是科学承认自己的局限。那么科学可能需要对目前尚界定为玄学的理念留出一部分敬畏之心。
杨卫:
中国的科学相对于国外的科学还是落后。现在国外已经有混沌理论,有的试验方法也不是要求控制变量。曾经看BBC的一个两性问题的纪录片,里面的科学家很大方的承认我这次试验证明我的假说失败,但我还是对这个题目很感兴趣,我会继续研究下去的。而我们在写毕业论文的时候,我们就会要求一个正确的结果,如果没有正确结果,我们就会去改数据。
程璐涵:
我爸是中医,我妈是西医,我一生病俩人就掐架,掐了很多年,最后我爸败下阵来。
潘爽:
关于中医和西医问题,可以说是我们家持续已久的矛盾。老公强烈反对,首先是他觉得部分从医的人过于贪财医术有限,不值得信任;其次,他觉得中医讲来讲去就是什么湿热啊、脾胃不调啊、补气补血啊,好像所有的病最后都扯在这几点上,太容易忽悠人了;再次,他本人就是理工科的,更喜欢用数据说话,西医的整套诊断流程都是数字说话,而中医都是望闻问切,实在不得要领。但是我一直是相信它的,是因为这是中华文明重要的财富,流传千年,让中华民族得以抵抗疾病延续生命。
几年前有本畅销书《秘密》,其核心观点就是吸引力法则,即人的意念力是强大的,当你坚信一件事会发生时,整个宇宙都会帮助你。可是换个角度,用心理学的理论解释,比如孕妇效应,当你怀孕了,你会发现怎么大街上这么多孕妇。其实不是孕妇骤然增加,而是你对孕妇这个群体突然敏感了,所以你感觉孕妇变多了。这是否可以看做玄学和科学的某些链接呢?
程璐涵:
曲黎敏老师在我们大一的医古文课上曾经问过一句话你们还记得么?“你相信你想一个人能想来吗?”当时她讲每个人都有气场,我们也像佛祖一样身后有一圈佛光,我们的修行不够所以佛光很弱,肉眼看不到。人和人的佛光是有相合和相冲的。顺着这个问题,她问我们是否相信我们一直想一个人可以想来,一直想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就会发生。我当时就很虔诚地坐在下面回答,我相信。
子钰:
高傲:
程路涵刚才在说的时候,我并不觉得中国文化是一直延续下来的。我觉得从宋明理学开始我们就已经开始扭曲人性了,已经不是完全的儒家的内容、孔子的思想了。
程璐涵:
你说的是方法论,我们说的是成果。你能看到最高峰。Gcd控制的思维形态,但是中医的东西还在那儿。
高傲:
但是问题是咱们现在受迫害的内容是宋明理学传下来的的内容,还有后来清朝的压制,因为是异族入侵,再加上今日工馋档的意识形态的控制。而当时孔子、老子思想里面那些体贴人性、符合人的性情、顺应自然的内容却没有活泼泼的传下来。我觉得我们要学习的是真正的用心去体贴人性,体贴生命的学问,去感通人的性情的内容,而不是那些去控制人、压制人、憎恶人、不理解人的思维方式以及行为方式。不求结果,应该按着规律去做就可以了。
杨卫:
在那个时代,虽然圣人出现在不同的地域,但他们关心的问题是一致的,思想的高度是一致的,有一个共同的指向,殊途同归。关于殊途同归,我想任何东西发展到极致,都会走向“道”。
高傲:
即使在这里,没有师傅带的话也只是空有概念、空有理论而没有办法实际应用于生命上。中医亦是如此,即使《黄帝内经》在这里,也只是在空说理论,而实际的操作去看好病却少之又少,所以我不认为是一直传承下来的,你可以说是有经典留下,但是真正的传承我质疑。
程璐涵:
我们现在拿着果子,尝过知道是甜的,他们要重新用种子去种,总有一天会结出果子。文化发展到一定程度都会出现一批人。我们拿着果子等着他们,但是我们其实自己也已经结不出果子了。
高傲:
问题在于咱们的果子咱们都说不清楚怎么让人来学习,学什么?是真正的符合道德么?还是只是用头脑层面在忽悠?
杨卫:
我也认同高傲的观点,有一个老师很重要。我们大家读《论语》,选用了一种译文,读了很长时间之后,老师和我们讲,这个译文太不好了,我们要换一本参考书。换了参考书之后,再读《论语》,感觉就很不一样了。这本参考书里面就讲:宋明理学对《论语》词汇的解释的高度无人能及,但其对孔子思想的阐释,还是不高明。
老师对于传承中国传统文化的作用是非常重要的。会直接影响:学生是否学对,是否走偏。
高傲:
西方的文化有断层么?
杨卫:
是有断层的。在公元前五世纪,苏格拉底还站在路边,问路人:你是谁,你从哪里来,人生的意义。但苏格拉底的学说经过其学生一代代的传承,重心慢慢转移到自然科学之上。
程璐涵:孔子也不是巅峰,老子更早,黄帝内经更早。考古只是发现零散的内容。
高傲:
我说一下刚才子钰的问题,为什么梁老说必须要等到西医来认识中医?治病这一块儿也分显学和玄学。玄学这一块儿可以理解为隐学。玄学这一块儿是直达结果的,直接可以把病治好了的,我们是不知道中间过程的,比如吹口气儿就消肿了,念个咒语骨折就好了这些。这算是医学治病这一块儿,但多数是道家的东西。而中医显学这一块儿是有可以眼看手摸的东西的,比如说望色就可以知道病在哪里,我摸就知道这是经筋那是经别,筋出槽了我就把它扒回去。有个疙瘩出现了,经络堵住了,我针灸就扎在疙瘩上,就可以通经络。这是都是中医可以眼看手摸的内容。
为什么得等到西医来认识中医呢?中西医都是因果关系,西医的因果关系认识的更加精细,中医是更大一层的因果关系。中医是跳出来看问题的,是看大的外环境,所以需要时间,西医才能够发现这个大的因果关系。
现在我并不认为我们拥有中医,因为我觉得真正的中医已经快没有了,而且很多中医真正的东西已经失传了。真正中医的传承我认为是需要师傅带的,要用中医的眼光和思维方式去看问题的。现在大多数人的思维结构西化了,已经很少有人可以用这种思维方式跳出去看问题了。
举几个药的例子。比如我问过我老师为什么这个虫子祛湿能力特别好的,老师就回答说:“你去看看,去看看这种虫子的生活环境是什么样子的,这种虫子能够在特别潮湿的环境中生存,所以它祛湿的能力最强。”我问:“为什么蛤蟆解毒的能力那么强啊?”老师说:“你看看所有在水里生存的,蛤蟆是不是生存的环境是最脏最臭的,所以它解毒能力强。”这些就是中医的思维。但是现在有多少人能够这样去看病呢?我老师就特别希望我们把思维方式转变过来,他认为这是根儿。
子钰:
高傲:
还有一个问题。我们在学校接触的中医的教育就是阴阳、五行、经络。但是其实《黄帝内经》本身还有很多其他的系统。中医里面有1、2、3、4、5…..这些是象数,用数代一些东西。1代表气,2代表阴阳。看一个病人的时候有时候是几种象数一块儿用的。中医用的最多的还是12经络,12经络系统里面还包括经筋、经遂、络脉等等。校园里面学的并不是全部的经络系统,而只是一部分,而且还有很多错误,所以在临床上用校园里面学习到的就会以偏概全,病当然就看不好了。
子钰:
我的工作是宣传中医,宣传什么,我也很尴尬,自己都不懂。如果说尽可能做好工作的话,像梁先生说的,融合西方方式解释中医。用正确的东西,验证中医,帮助大众更好理解中医。大众转变方式去理解和相信中医。我们的科学不科学,以不科学来解释,太难了。
全贞雪:
目前的命题是“如何证明中医?”,中医要被证明那就得以他人能听得懂的语言来说明自己,那目前这个语言就得是西医的语言、数据的语言也就是统计的语言。统计学中最高等级的证明是RCT试验。是大样本量的队列研究,试验只有一个变量,在长期的观察之后得到一个概率的结局。另一个是描述性研究,但所有样本的结果要全部一致,例如关于第一个发现艾治病的描述性研究,凡拥有相同症状的病患最后结果是全部死亡。经这两种形式试验的证明才能说明真正解释了自己。那么中医能否被用以上方法证明?就拿中医治疗有没有效来说,首先它达不到足够震撼和统一的结果,显然我们不能做到让地球人都不再死亡。那另一方面试验的样本量足够大呢?一组为接受中医治疗者,另一组为没有接受中医治疗的安慰剂组,长期的队列研究。可问题来了,我们如何确定这中医治疗肯定是正确的治疗呢?误治也包含在样本里的话,样本量肯定更得加大。何为中医治疗的终末?治疗一个月?两个月?何时为揭盲的终点?治疗中的几个点?还是治疗后的几个点?变量之多多。显然这是超大工程。话说回来,作为中医执业人员有必要费如此大的努力向西医证明自己有用吗?作为中医大夫我认为没有必要,中药有没有疗效,病人自己能体验,病人愿意接受中医治疗,我无需数据化的支撑。西方也有科学以外的宗教,那么中医为何不走玄学一样的道路呢?信者自信之,疑者继疑之。
杨卫:
前一阵,我遇到两个女性基督徒向我传教。一个30多岁,一个50多岁。开始是这位相对年轻的基督徒向我传教,另一位就在旁边玩ipad。基本上,这位相对年轻的基督徒说的话,都能被我一一驳回。这时候,这位年长的基督徒就说她想和我聊聊,她聊的主要内容可以概括为《圣经》是很科学的。《圣经》里描述了很多科学现象,如地球悬浮在宇宙之中,如水循环。我反问她:信仰基督,是一种信仰,信仰属于心,为什么信仰还需要用科学来证?如果科学证明不了,你就不信了吗?
对于佛教,也有此种现象。佛陀曾说:一滴水中有8000虫。现在人们就会说:水中的确有微生物啦,8000是一个虚数。我感觉当今社会,大家都迷信科学。科学能证明的,就是对的,甚至,需要用科学来证明宗教。
程路涵:
他一定要用他看的见的去解释他看不见的,他才会有安全感。
凤娇:
两个系统如何统一?
程路涵:
我们可不可以这样理解这个问题,这两个体系其实都是对于自然的描述,只是用的方法、思路不一样。我们之所以不能接受用所谓的科学的语言来解释佛教,是因为解释的不对,如果它能全方位的重新描述佛教的意思,我觉得我们也是可以接受的。
杨卫:
宗教、信仰、科学,根本上是两套不一样的系统。一个是对人,一个是对物。可不可以分清楚,一定要在二者之间找到联系吗?
程路涵:
这里有一个问题在于中国人对于未知的态度。我们已知的东西在一个圆圈里的话,我们未知的东西是在圈外的。很多时候中国人不能客观的对待圈外的东西,如果不能生搬硬套地用圈内的东西去理解圈外的一个东西,那么就不承认圈外有这么个东西存在。我觉得这还是一个安全感不足的表现。
高傲:
事实就是事实。
程璐涵:
中国人不能接受圈外的东西,要么拉近圈里,要么排斥。如杨卫所说,科学解释不了,但是就要找个对应关系。现代人不能控制的东西太多,所以焦虑。
高傲:
我去过宗教,都是清华北大教授,我问为什么信这些,有什么帮助。他们说,因为这个让我们忏悔,我和老公吵架后和上帝对话。我觉得这和心理学相似,在反观自己的内心。他们的方式我不喜欢,你有罪,上帝帮你洗罪,你信上帝才能上天堂。但是具体的方法,圣经里面教义会指引他们,佛家讲方便法门,真的虔诚去做,我还是很认可的。
程路涵:
你遇到的教会还算比较正常的。我曾经遇到一个教会,大家围成一个圈子做分享,有人扭了腰然后祈祷了一个星期就好了,有人发烧然后跪着祈祷着祈祷着就好了,等分享到我这里我就说我是学医的,我听到这些觉得很不舒服。我当时就觉得他们对事情的归因已经开始单一化,不承认也不寻求其它的解决办法了,有点邪教了。如果所有的病都能用祈祷治疗,那我学医干嘛?我当时是很有挫败感的。
子钰:
宗教、科学、哲学,是人认识世界的三个领域,具体也可以参见梁老《东西文化哲学》。只要找的点对的,就可以融通,不必非要用一个解释另一个或者代替另一个。刚才全贞雪说,中医用西医方法做的实验,对工作没有帮助。我采访中科院院长,他们精力都放在大数据上,已经不是中医范畴的,虽然用中医的框架。放开了很多变量,才能达到有规律的结果。结果出来是会很有用,但我感觉如冷战期拖垮苏联的“星球大战”开始了。中医和中国有必要付出这样的代价吗?这样做也许可以使行业领先了,而且我发现他们核心人物,还是很想做好中医的,也想推广到国外。但是操作起来太困难。
旭帧:
上面的人有想法,底下没有人具体干活。实在很难做完。牵涉的方方面面太多。每进行一步都要联系多方,互相不了解。
高傲:
上面的人真的了解大数据吗,还只是背景的了解就盲目上?
子钰:
我当初很想做中医科技方面的报道。研究中医的有,但是做中医研究的,没有。好多人推荐大数据研究,但是出结果遥遥无期。梁老说,从生命的层次上,西医接近中医以至于沟通。我们不要倒退不要自残。尽可能待在这,不要太后退。其实中方的思维方式可以有效结合,对于原貌很好地证明。为什么现实没有,因为太少。
杨卫:
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证明中医的合理性、科学性?
子钰:
就如你在学中医,还要以此为业,除了自身受益,外化的要么把人治好病,要么向别人介绍中医。这是你和中医发生关系的表现形式。
杨卫:
我们基本都能做到,但我们真的管不了养生堂啊!
旭帧:
制度在揠苗助长。
梁先生:
D不喜欢全盘西化,所以要倡导传统。马克思主义,是逻辑推出来的,所以反感玄学。意识形态是第一位的。课程的设置和考评也是如此,不画图表就不能交卷,甚至连立项都不可以。可是D一再忌讳全盘西化,又要倡导传统。
我的个人观点,随着通联技术,使得中心化和高度控制越来越弱。大数据时代,带来的副产品,就是温饱得到保障后,大家可以根据兴趣做很多事。例如,有一个考古队,要找成吉思汗的陵墓,很难,怎么办?高精卫星图片要解读,大家凭积极性参与,全世界喜爱关注成吉思汗的人,从各国的跨区域去找。基本上不花钱,公布出去,按照这些人找到的疑似地点,都是确凿的古墓。如果我们组织一个队伍大家来研读,那就没有可能性了。所以这种开放的东西,没有设置先导性的限制,使得其是开放的。
科学的态度,根本的是,科学是承认自己有所不能及的地方。这样的情况下,这个开放足够大,可以做各种探索,不受已有框架的束缚的探索。再警醒再自觉,也会根据潜意识判断。破二执(注释1)很难。破二执就是科学的态度,防止你观察事物被局限。它又立足于佛教的理念。西方也有大量的建立简单因果关系,工科里的经验公式就是如此,问题是,他们觉得我搭了架子,只要东西挂在了架子上,事情就成立,就可以忍受,其实是远远不够的。最经典的是,心理学上MMPI测评(明尼苏达人格量表),完全是实证的,没有逻辑关系。不是物理的,生理的,但是足够准确。中国的司法鉴定,也依据这个。
归根结底,是个“容忍度”的问题,要允许模糊,允许从统计学上逼近真相。系统里面镶嵌式结构,微信有大量用户,有很大市值,但是这些公司都不去研究操作系统。而微软却正在被边缘化。微软被起诉的时候,好冤屈啊。微软的软件占市面上所有的软件销售金额比例上才几个百分点?远远不到百分之五十,凭什么说是垄断呢?包括看到的键盘,由打字机造成的,是否可以优化键盘?没有成功的。因为只能镶嵌不能改造,大家已经约定俗成了。
由于西医或者是生理的研究已经在这了,你只能镶嵌,不能剥离。你要说给对方听,中医已经有了很好的自洽,否则不会很好地传播。所以要避免在枝节里越抠越细。基因是致癌的,我并不认同,因为疾病是不断变化的。原来因为计算机速度慢,所以没法用计算机做天气预报,逻辑上可以算,但是从操作过程上不可实现的。所以最终被否定了。你的生命是有限的,宇宙是无限的。所有的探索都是足够微小的,无法一次弄清楚,只能不断去逼近。
西方的研究,提出“黑箱理论”(注释2),直接看结果。中医就是类似的,中医不会用逻辑关系、逻辑思辨的方法去支撑自身,更多用类比的方法去解释自身,是角度的不一样。曾经有记者问我的父亲,如何看待“梁老”?他说,如果比作一个建筑的话,可以用上下左右看,可以用油画、水粉,但是无论你们怎么画,都不是他,只能用一种形式去把他表达出来。所以在线监控,都是演示,得到数据的时候,都是过去时。所谓的精准,只是程度上的容忍。绝对的精准,就是没法做。
上次学习这篇文章时,提过“测不准原理”,我们所观察的不是自然本身,而是用我们看问题的方法来解释自然本身。我们特别希望证明共产主义就是1+1=2,但是只要是人类社会,就是没法做的。因为人,有太多不确定的变化的性质,在这个过程中,如果政治氛围不松绑,对中医的探索和理解都是格外艰难。因为在教材中不敢把阴阳讲明白,不敢把阴阳放在很高的位置上,所以你说不清楚。于是被定论为没说清楚。反因为果。
北大社会学系的一个专家说,绝对不申请任何课题。否则会被“绑架”。他有足够的积淀,只要跟社会碰撞,就会有一家之言,有影响力。但是他绝对不戴“笼套”。D告诉你“学术自由”,结果笼套都戴好。如果没有自由,大家只好一起作假。大家不在乎结果,都在走过场,谁都别当真,谁也别把谁揭穿。先天性的死亡基因决定的。所谓的论文课题,都是提前定好的。都是套路的。但是一旦进入套路,活力就没了,学术生命就没了。所以,现状是,第一,不会放弃对中医的投资,第二,精神上不会放开扼住喉咙的手。一边输血,一边掐住脖子。
注释1:
【二执】二执,佛教词语,又称人法二执,或生法二执。分别指“我执”和“法执”。我执又名人我执,即执着人有一个可以见闻觉知的实体;法执又名法我执,即执著一切法都有实体。
注释2:
【黑箱理论】所谓“黑箱”,就是指那些既不能打开,又不能从外部直接观察其内部状态的系统,比如人们的大脑只能通过信息的输入输出来确定其结构和参数。“黑箱方法”从综合的角度为人们提供了一条认识事物的重要途径,尤其对某些内部结构比较复杂的系统,对迄今为止人们的力量尚不能分解的系统,黑箱理论提供的研究方法是非常有效的。